24很難想像,這個睡在我身旁,叨叨訴說著她要為無家可歸的孩子開間孤兒院的夢想,這個愛唱Phi Nhung歌曲,愛吃披薩的年輕女孩,遭遇過我們都未曾經歷的巨大痛苦。
走近一點,可以看到她年輕的左手、右腳和右腿上,有著扭曲變形的傷痕。她最大的痛苦來自於,她不知道這些疤痕是不是有復原的機會。
Dao Thi Quynh 是來台灣工作的越南籍移工。她的正直、殘而不廢的生活態度,以及對生命的樂觀,深深地感動了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。
她樂觀的說:「在二年級的時候,我看到在街頭流浪、無家可歸的孩子時,便夢想著要為他們開間孤兒院。」
Quyhn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,當我在訴說著她的故事時,我痛苦地難以置信,這樣悲慘的故事竟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,這個我所尊敬並深深影響著我的人。
第一次看到Dao Thi Quynh的時候,她就像其他走進越南外勞與配偶辦公室的越南籍受害者一樣,遭受剝削、被扣留薪水、欺瞞與虐待,最後被強迫遣返回越南。
除了留在她身體與心理的永久性傷害外,Quynh的例子也說明了從1999年之後,越南移工在台灣被販運與仲介的遭遇。
簡單說來,2003年12月,Quyhn在付了一千美金的仲介費用之後,她以家務工作者的身份來台灣工作。到了台灣之後,仲介不但沒有幫她找到幫傭的工作,還將她帶至家中照顧他的父親。
她不但沒有以家務工作者的身份受雇,還替仲介工作,這是首次的違法。 不但如此,她還被交易至塑膠工廠工作,而不是從事家庭幫傭。 Quynh不但超時工作,雇主也沒有教導她如何使用工廠的機器。
她每天從早上五點半工作至晚上八點半,不但沒有休息時間,還必須邊工作邊吃飯。 Quynh連續工作了47天,但卻沒有領到分文。剝削與超時工作釀至意外悲劇的發生。
在這次意外中,Quynh的手被捲入機器裡,她左手的中指、食指以及拇指被截去了大半。 她的雇主帶她到醫院就醫。
但為她動手術的醫生,醫術十分的貧瘠,他截取Quynh右腳趾以及右腿的肉,來修補她受傷的手。 在Quynh尚未完全康復之前,她的雇主與仲介便強迫她簽下志願返回越南的同意書。
在勞委會以及桃園勞工局,Quynh的雇主承認他強迫Quynh非法的在工廠工作,並強迫她簽下返回越南同意書。 透過言語和身體的虐待,仲介威脅並強迫Quynh要聲稱是她志願要返回越南。
在手術進行約一年後,Quynh在手、腳與腿上的傷處,仍不時疼痛著。 現在,她需要更進一步的手術,來改善傷處的外觀,以及減輕她的痛苦。
越南外勞與配偶辦公室也透過法律扶助基金會,替她尋求法律上的協助。 現在,Quynh已經回到台灣,並針對她的工殤補助、醫藥費,以及因肢體殘障無法工作的賠償,提出進一步的訴訟。
目前,Quynh正在等待下一次出庭的時間。她十分急切地需要相關的醫療照顧與手術,以復原她身體所遭受的傷害。 最近,Quynh在一個公開的會議中訴說她的故事。
會議上,聚集了為討論台灣移工議題的其他外籍移工、反人口販運團體,以及非政府組織。當Quynh泣訴著她令人不可置信的際遇時,她所展現出的是她正直的性格與無懼的精神。
強忍著淚水,在當下,我明白了對於Quynh和其他受害者而言,每天生活裡所要面對的痛苦是遠遠超過生理上的創傷,更多是來自於友誼的失去、情緒的壓力、沮喪、後創傷期的失序和孤立。
除此之外,受害者也必須忍受龐大的財務、法律和爭取權利等等的壓力。
不像其他在越南籍外勞與配偶辦公室接受庇護的越南移工,Quynh經常把她的遭遇掛在嘴邊說著:「當我回到越南,很多鄰居並不想要和我來往。不但是因為他們把我視為遠離家工作的外國人,也因為我殘缺的手。回家後,我感到很難過,我不但不能幫助我的父母工作,也沒有錢能為他們做些什麼。我沒有工作,也失去了之前的朋友,沒有什麼人還願意跟我說話。」作為社會中最邊緣與脆弱的成員,被販運的新娘和移工,被排拒在最基本的自由與人權保障之外。
辦公室持續接到和Quynh相似的案例。Quynh代表了常見的受害者故事,這些外籍移工與新娘,因台灣的相關政策不完善而受苦。
對大多數的外籍移工與新娘而言,他們為尋求更高的薪水與更好的生活而來到台灣,當部分的受害者向非政府組織,如越南籍外勞與配偶辦公室尋求協助時,大多數的人仍然選擇忍受,過著如現代奴隸的悲慘生活。
有一得必有一失,這些尋求協助的受害者也因此不能一圓他們來台灣工作、賺錢的夢想。
很多受害的外籍移工,因為缺乏對人權的認知,背負匯錢回家的壓力,以及害怕被遣返與解雇的威脅,忍受著不法的薪水扣抵、家庭暴力、虐待、人口販賣,以及其他的人權侵害。
由於外籍移工害怕向非營利團體尋求協助,會造成他們被遣返回越南、遭受更多的虐待,或是被台灣政府法律視為罪犯,因此許多被販運的移工經常選擇沉默而淪入非法的工作處境。
在台灣超過三十萬的移工中,Dao Thi Quynh的故事是一個具體的人口販運與違反基本人權的例證,這是不能被繼續忽視的議題。
不只是受害者,Quynh也是一位充滿希望、夢想,以及激發其他移工像她一樣尋求外援的鬥士和生存者,她說:「如果我能告訴其他越南人一件事,我會要他們不要來台灣。沒有必要為了工作、唸書和尋求更好的未來而離開你的家鄉。」很不幸地,對這些為了改善他們家庭經濟,而來台灣從事短期工作的移工而言,他們的處境仍然非常的脆弱,很容易淪為勞力仲介市場上被販運的對象,或是被當作奴隸看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