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八月底,新竹縣鳳山溪旁一名越南移工被指控偷竊貨車,遭到前來處理的警員陳崇文開射9槍致死,死亡的移工叫做阮國非,是名「逃跑外勞」,當社會輿論都傾向員警屬於正當防衛、是阮國非蓄意攻擊警察之時,阮爸爸不畏謠言,強忍悲傷從越南義安省來台處理後事,並與移工團體共同召開記者會,他想要知道兒子死亡的事實。
越南移工阮國非遭到警察開九槍死亡後,後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
2018/1/17,阮國非的父親阮國同從河內搭乘班機前往台灣,因為隔天新竹地檢署將針對阮國非案件再度開庭,阮爸爸心繫兒子死亡真相,即使未收到傳票,他也要自費跑這一趟。
「有兩名自稱代表台灣警察的人士來找我談和解。」阮爸爸談到當時他返回越南的情況,一下飛機沒多久,他隨即接到陌生電話,表示台灣警察想和阮家和解,請雙方約個時間碰面,阮爸爸覺得疑惑,為什麼自己在台灣這麼多天,不見警察相關人員積極聯絡和解事宜,反而卻在越南接到這通詭異電話?
而當阮爸爸要求這兩名「警察人士」出示委託書及身分證明,他們卻一拖再拖,不肯表明自己身分,阮爸爸當下便嚴正拒絕談論和解一事,至今我們仍不得而知那兩位「警察人士」到底是誰?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?
1/18開庭當天下午,我們和阮爸爸約在竹北火車站,一起搭車前往竹北的新竹地檢署。比起上次來台面如槁木的樣子,這次阮爸爸顯得精神許多,他穿著綠色軍大衣,熱情和我們握手致意,問他會不會緊張,阮爸爸淡然一笑,他說自己沒想太多,只希望可以得到公平。
開庭時間下午四點半,我們立即在地檢署前面開了場記者會,要求警方公開秘錄器畫面,還給死者家屬公道。一直以來,和解金從來就不是阮家想要爭訟的目標,他們真正想得到的,就只有阿非為何會慘死在警察槍下的真相,還有他在救護車上到底說了什麼,有沒有給家人的遺言?作為一位人父,兒子的死已經讓他備受打擊,但是對造(那位殺了人卻從未公開現身的員警)卻始終躲在警察體制後面,從來沒有對阮家人說明事實經過,也還沒真心誠意地和阮國非上過一炷香。這些訴求在我們看來是多麼卑微,但卻是阮爸爸和阮家人一輩子的心願。
被告律師:警方主張用槍適當,沒有和解問題,但願意支付道德撫問金。
陳崇文委任律師在媒體簇擁下說道,當時員警朝阮國非開槍,是因為他對警察丟擲石頭,有攻擊執法人員之嫌,員警開槍符合比例原則,所以沒有「賠償」問題。
對於這種說法,我們必須嚴正駁回。即使阮國非是襲警現行犯,但是他身上並未持有槍械利刃,面對一名赤手空拳的外籍勞工,開到九槍真的符合比例原則嗎?再者,假設員警身上裝備缺乏,他無法一個人面對所謂「凶狠外勞」,該檢討的應該是警察體制的缺失,而不是將社會輿論導向阮國非是逃跑外勞,他死了活該這樣的謬論。面對被告律師的說法,我們是萬萬不能認同的,面對如此明確的違法事實,如果這不是和解問題,什麼才是和解問題?當阮爸爸願意挺身為了兒子而戰,殺死人的陳崇文員警卻不知道躲在哪裡,不敢出面,這就是警察口中的「有誠意處理」嗎?
阮國非的死 顯露台灣逃跑移工困境
在部分民眾的既定印象,外勞是悲慘、沒有人權的一群弱勢,但是這絕對排除了所謂的逃跑外勞。自阿非死後,各大媒體網站的留言再次展現了台灣的理盲濫情,「誰叫他要逃跑,被打死活該。」「支持警察打死逃跑外勞。」各種秀下限的言論群起而出,對於我們來說,這已經是習慣的社會日常,但是在阮爸爸看來,這些說法無疑是在傷口上撒鹽,讓沉重的心情再一次被陰霾覆蓋。移工為什麼要逃跑?如果這個殘酷的社會對他們能有一點同理;如果這個荒謬的體制對他們能有一點友善,如果不是被剝削的太過殘忍,移工犯的著背負「逃跑外勞」罵名,冒著看到警察就心驚膽跳的恐懼過生活嗎?台灣的勞動環境對於移工是極不公平的,除了被不能自由轉換雇主綁死之外,假使順利得到轉換工作機會,私底下還是得給仲介工作介紹費用,動輒兩到三個月薪水,不付就得打包回家吃自己,在台灣政府大張旗鼓新南向政策時,又有誰在乎這群底層的工人,他們連最基本的勞動條件都沒有。
訴訟的漫長等待 只願得到一個合理結論
經過了將近兩小時的開庭,阮爸爸緩緩步出地檢署大廳,他看起來有些疲倦,對於一位年近六十的越籍退伍軍人,這些沉重的遭遇恐怕是他所料未及的,兒子原本想在台灣掙些錢,回越南去買幾頭水牛過日子,他又怎麼能想的到,這個夢想就在幾聲槍響之下破碎,從此和兒子天人永隔。面對媒體急切的追問開庭結果,阮爸爸依舊打起精神應答,我站在後方心疼這位老兵,越戰早已結束,但他卻還有好長的人生仗要打。